金桂骑士和公主们向贝尔缇优举起手,像是花苞在积蓄阳光和雨露,星星点点的辉光向她汇聚,当时间、空间、精神全部处于一个奇妙而又精确的位置,从最外层的花瓣开始,“花苞”慢慢的舒展,终于化作完整、和谐、明亮的九叶月夜花。
不知在何时,当妃羽裳从沉思中醒悟,大堂空空如也,只余她一人。
仪式结束后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。
所谓平静。清晨六点半准时起床,简单梳理之后,拉开窗帘,推开窗户,收拾好床铺,穿上练功服,喝一杯水,把屋子里凋谢枯萎的花卉分类收到花篮,落叶归根,撒回前院它们生长花圃中,若在日曜日(一个星期以日曜日开始,然后是月曜日,火曜日,水曜日,木曜日,金曜日,土曜日结束,日曜日是休息、礼拜的日子),还得多做一份工作——清除杂草。做完了这些,就到后院进行一小时的基本剑式练习,之后返回前院折新开的花插到客厅、厨房、两个卧房的花瓶中,然后沐浴、穿好制服、较为细致的梳妆打扮。这时候,壁炉上的机械钟走到了八点二十分,她带齐了上课要用的物品(“寒雨”用青麻布包好随身携带),推开铁门走向半里之外的餐厅,享用简单而不失美味的早餐。
早上课程从九点开始,以一年生来说,不论是武技、魔法、医药,还是修身、作文与会话、地理、图画、算术,在上午,都只是在课堂上学习理论知识。当正午十二点的钟声响起,学生们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,用餐和休息。活动类和实践类的课程安排在下午,比如唱歌、演奏,魔法武技的练习、对抗和运用,药剂辨认、试验和制作,炼金术实践,以及阵地建造等等。而妃羽裳,如果没有人找她练习武技,多数时候,她是独自修炼的。她在闲暇之时最喜欢去的地方,要数礼拜堂,学生们在这儿唱歌,纯净澄澈的童声,清灵活泼的少女歌喉,千回百转的女音,独奏、独唱,合奏、合唱,也许音乐的表现形式各有不同,但是她们能牵动人们层层包裹的内心,使其哀伤、忧愁、快乐、振奋、愉悦。
用完了晚餐,天气好的话,她会到处走一走,随意、漫无目的,在学园游荡,最后不知不觉停在自家院子中。橱柜里的餐具依旧光洁明亮,从弥安走后,她就未用过它们了。山城地理位置颇高,空气中鲜有尘埃,却是省了许多麻烦。
今日,是一个忙碌的日子,不,应该说接下来的一周都要在忙碌中度过,因为轮到妃羽裳为居住在蓝花楹庭园的两百多名学生准备膳食了。她早早的起了床,六点半准时到达餐厅,送菜的马车刚刚驶入后院。更衣室内已有十来位女孩子在了,她们正在互相整理服饰,其中还有几日前偶遇的温蒂,她对温蒂露出了笑容,对方轻点了下头,算作回应,让妃羽裳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。她不明白,温蒂似乎对她不太友好?
“啪啪。”
大家都看向拍手的女子,妃羽裳认得,她是四年级的夙沙婧瑶。
“大家都准备好了,”夙沙婧瑶说,“现在,来说下分工……”她娓娓道来,声线温柔细腻,没有一点儿高年级那种盛气凌人,仿佛在阐述优美的诗文,直到听话者确定明白了要做的事情。
“羽裳,温蒂。”她同时叫了两人。
“学姐。”妃羽裳叫道,大家都分配了工作,只剩她和温蒂了,不知道学姐准备让她们做什么。
夙沙婧瑶指着纸板上没有署上名字的任务,说:“还剩两件事儿,切菜和布置花卉,你们选哪个?”
“学姐,我——”
“切菜。”温蒂瞥了妃羽裳一眼,傲然说道。
夙沙婧瑶露出一抹笑,说:“好,我知道了,这里……”她在“切菜”后面写上温蒂的名字,她抬眸看向面露惊诧的少女,“那么,羽裳布置花卉,能做到么?”
“唔,好吧学姐,我来做。”妃羽裳无奈道,比起插花,她明明更适合切菜嘛,跟以往一样,完全搞不懂温蒂这么做的理由。
“哎!”夙沙婧瑶叫住了已经走到了门处妃羽裳,见她转过了身,为难的说道:“羽裳,你打算,穿着这身衣服去采摘满是露水的花卉?”
正当妃羽裳一筹莫展之际,夙沙婧瑶取来她用得上的工具,棉手套、革围裙、草帽,穿上这些东西,她俨然成了漂亮的少女园丁。
“嗯——完美!”夙沙婧瑶眉开眼笑大声赞道,“我的小园丁,这项工作不轻松哦,时间紧迫,提起干劲,快快动起来吧,让餐厅变得更加美丽,香气宜人。”
“对了,”妃羽裳打断道,“我要采多少花呀?”
“羽裳自己想起来了,不错不错,”夙沙婧瑶连连点头,说,“摆放在餐桌的花瓶有29个,每瓶五枝,总共是,嗯,多少来着……”
“……145。”妃羽裳看不下去了,说,“我先去忙啦,学姐。”
夙沙婧瑶扯动着嘴角,大写的尴尬啊!
餐厅后面有一个水塘,鱼儿在水里游戈,几只小鸟扑楞着翅膀对水面的倒影叽叽喳喳。塘边则是花园,布置餐厅的花卉皆出于此处,自给自足。
妃羽裳打算每种花都采集一些,数量够了为止。忽然,一片娇艳的粉红色吸引了她的目光——榆叶梅,朝阳照耀,枝杈上花朵生机勃勃、鲜艳欲滴,若有似无的香气沁人心脾。她快步走到树下,拿起剪刀剪下开得最好的那枝,轻轻放到花篮里,随后,继续工作。当她从玫瑰花从中抬起头,阳光直射下,她不禁闭起了眼睛,初略地计算了花篮中的数量,“嗯,差不多,再采一些应该够了,然后是,绣球花,就你了!”
“你还在这儿呀!”
闻言,妃羽裳站起身满脸困惑看着温蒂,问道:“怎么了吗?”
“还怎么了……”温蒂看到琳琅满目装满整个花篮的花卉,松了口气,摆摆手说:“算啦,快去布置吧,餐厅已经开了门,学生们马上就来了。”
“啊!好。”
妃羽裳提起花篮就往回走,她好像忘记了时间。
在温蒂和夙沙婧瑶的帮助下,她们总算在第一位学生进门前把每张餐桌上的花瓶换上了新花,由于内心焦急,做完了这些,妃羽裳已是满头大汗。
夙沙婧瑶巡视了大堂和厨房,看样子一切都准备妥当,她向更衣室走去。
“你还好么?”夙沙婧瑶带上门,对妃羽裳说道。
妃羽裳抬头,汗液在下巴汇聚顺着秀美的脖颈滑入领口,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少女芳香。
“呃,好吧,看起来不太好。”夙沙婧瑶讪笑着,说,“虽说出了点岔子,也不能说是羽裳你的过错嘛,怪我没说清,没想到你竟挑选得这般仔细,采的花都是开得最饱满鲜艳的,这么一来,多花了些时间,不过,大家肯定会喜欢你选的花儿。现在工作完成了,你要不回家一趟?”
“多亏了学姐和温蒂帮忙,我……”妃羽裳眼里含着自责,原来她还对温蒂抢了她的工作心怀不满,以为采花布花是娇弱的小女子干的活儿,让她这个剑士去做这种事,完全是大材小用,然而结果却和她想的大相径庭,她又想到夙沙婧瑶曾告诫她这项工作并不简单,她未当一回事,代价就是现在的样子。
夙沙婧瑶在妃羽裳身边坐下,说:“羽裳有所体会就好啦,自责却是不必,工作上虽有分工,但也不是绝对。我们这些人,在这个世界,生为女子,在地位、力量上天生就比男性低一等。因此,我们不会特立独行,而是互相关怀,相互理解,比起冰凉冷酷的世界,我们更加的温柔温暖,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,向她伸手。如果有一天没有人对陷入困境的你投去哪怕一道眼光,那……你就该深刻反省自己了。”
妃羽裳目光灼灼望着夙沙婧瑶,从姓名上不难判断,她和自己来自一个国家。云国遗族,虽然他们并不是隐秘的存在,但是他们非常固执、排外,即便云国经过战争获得了比故土大了数倍的版图,纳入了数以千万计的新国民,他们也不和遗族之外的人通婚,世代生活在故地,以云帝国正统国民自居。说来可笑,反对女性自主的正是这些自诩正统的遗族,因此,他们成为了抵抗女皇新政的主力。大家族直系旁系以及世代侍奉该家族的仆人家庭,全部加起来可达数万人,这些人的首领就是族长,族长之上有太上长老,他们不择手段维系家族的利益和自身的权威,而遗族和遗族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乃至皇族在一定程度上受制于遗族,比如当今皇太后,女皇玉嫊嫙之母,本是伶舟一族的大小姐——伶舟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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